【双黑/太中】Spiritual Love
01
他反覆思索这恼人的疑问不下千百回。
黑夜将残存余晖吞噬殆尽,终日疲于奔命的中原中也沾床入梦,每隔几日便于梦中与一个人相会。
那人一头微卷黑发,仿若多日不曾理过,发尾总是不听话的向四面八方乱翘。
鸢色眼楮,他俩初次萍水相逢之时,他对着自己绽放出一个微笑。
那样的神色若是加诸于他人之上,应是再普通不过,简而言之,就只是个稀松平常的笑颜,就像与同窗好友话家常时,脸上的神情那般随处可见。
可不知为何,在那人清秀的容颜衬托之下,眉眼弯如月牙,挺拔的鼻梁与鲜红薄唇,唇角牵起的角度起了画龙点睛之效,使得中原中也愣是半晌吐不出只字片语,只出神地望着他。
现在忆起那时场景,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到,那神秘之人似乎还有着一对桃花眼?
⋯⋯这也没办法啊,谁叫那人生得一副极好皮相,无论男女皆会为其心生嫉妒的吧。
中原中也发自内心的赞叹,若今日他是个画家,兴许会在苏醒后即刻寻来手边的画笔和画布,于上挥洒颜料,留下一幅旷世巨作。
只可惜他不是,他不过是个受人指使,听命于他人而得以留存性命的黑手党成员罢了。
若提起除夺人性命外,他的专长或兴趣⋯⋯只剩偶尔灵光乍现而提笔落下的诗词,仅仅如此而已。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他也曾经幻想过,如若自己并非出生于这残忍的世界───非令他人头颅落地才能立足于此的世界的话,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一个人。
然而这终归是他的痴心妄想,
毕竟机会和命运从非他所能操纵之物。
自幼年直至青春期,他不曾为谁动情。
只因他最是明白,自己的性命可说是朝不保夕,不知何时会有宿敌自后方朝他的生命中枢予以致命一击。
若对于这个世界萌生哪怕一丝一毫的留恋,他便不能毫无顾忌地冲向生死未卜的前方。
...........问题就出在这儿。
梦见他的翌日清晨,中原中也总是很想爆粗口。
“......妈的又来。”
就现在他眼前所见的情景,一言以蔽之,就是......
他,中原中也,今年正值15岁的青涩少年──────
再度梦遗了。
中原中也对这状况依旧适应不良,可眼下他也只能乖乖认命,捂着爆红的双颊拆下床单,褪去下身衣裤一股脑的丢进洗衣机,待完成任务后回来再自己手洗一次。
......至于为什么方才说了再度,
那当然是已有先例啰。
02
太宰治大梦初醒,望向窗外竟已日上三竿。
......算了,反正今天休假。
太宰治满意地点了点头,躺回柔软舒适的床铺上,打算睡个回笼觉做为补眠。
可惜自己已经了无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却迟迟无法阖眼。
太宰治放弃无谓的挣扎,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出了神。
他忆起在梦中见到的那位、呃,似乎已经是成年的人?
......应该是吧。
毕竟来人生得太矮,目测也大约不过一米六,总而言之绝对是高不过自己。
其实他最初并没有一眼识出他的性别,毕竟那人生得如此精致,甚至远瞧会认为他是个美人。
是的,就是那种温软似玉、娇艳似花,腰肢纤细不堪一握───简言之便是名为美女的存在。
可等他趋近自己,定睛一瞧,太宰治眉头一皱,惊觉案情并不单纯。
对方喉间有块极其不易发觉的突起。
......什么嘛,是男的。
太宰治对于来人的兴趣瞬间減去大半,无趣地撇了撇嘴。
本来想说如果是美女还能一起投河殉情的......
嘛,但既然有缘相见,那就仔细瞧瞧他长什么样子吧。
太宰治慵懒地抬起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微尖的下颚、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双唇、直挺挺的鼻柱和......
再往上他就几乎不记得了。
只依稀记得那人有着一双着实醉人的双眼,颜色之类的他已没了印象,但那感受他却是一清二楚,甚至可说那感觉仿佛与生俱来,不过是尘封于内心一角,只消一些碰触便能重新唤醒它,那种感觉就好像......
就好像,他生来即与这对眼睛的主人关系匪浅,而最终他也对那人倾心一世......
等等、那不就是恋人之类的么?
那他居然不记得对方的长相,还真是令人惋惜啊。
如果记住了的话,就能早点找到殉情的最佳对象了......
太宰治偏着头思忖了半天,却仍无法将回忆追溯至那人的相貌。
至少知道对方是男的?
太宰治想了想,这似乎也算是挺大的收获,
毕竟如此一来,他就能把对象筛出约略一半的人。
“殉情~一个人是办不到的~~”
今天的太宰治,依旧欢快地唱着自行填词谱曲的殉情歌。
03
“搭、搭档......?”
尾崎红叶优雅地捧起茶杯,抿唇浅尝一口杯中茶饮后,笑吟吟的凝视眼前的少年道:
“是啊,搭档。”
“是、是什么样的人?大姊妳知道么?”
只见被唤为大姊的红叶不慌不忙的打量少年有些激动而逗趣的表情,仅仅抛出一句:
“我确实见过,可自己见到不是更有趣么?”
“明天你们就会见面了,那孩子是首领亲手带回黑手党的。”
“诶......首领么......”
那一定是非常厉害的人吧,中原中也反射性地想,毕竟首领平常可是不会随意带人回黑手党的。
大姊真是太狡猾了,这么讲只会吊人胃口......
“大姊叫我来还有什么事吗?”
尾崎红叶垂下眼睑,极其细微地摇了摇头,
“昨天的任务,即使是你也大概累坏了吧。”
“不、不会,我还可以......!”
“不需要。”
尾崎红叶望向他的眼神一凛,瞳中蕴含之坚定不言而喻。
“最近没什么目标值得你去,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去吗?”
“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就够了,何况你明天......”
“还要跟未来的搭档交手呢。”
中原中也双眼瞪得浑圆,双颊因些许兴奋之情而微微泛红,而后攥紧被漆黑手套包覆的双拳。
“就是这种斗志。”
尾崎红叶唇角微扬,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向面前少年微微颔首表示嘉许。
“对方的能力恕我无法告诉你,但可以透漏的是,对方是个不好对付的孩子,和你同龄。”
“这样啊,那大姊我先回去练习了。”
少年摘下礼帽,向大姊道过别,随即蹦蹦跳跳地一溜烟打道回府。
“......瞧这孩子,有了搭档这么兴奋。”
尾崎红叶姣好的面容依旧带着笑意,可眼神却不似那般美好。
“他们俩真能好好地当普通伙伴吗。”
尾崎红叶阴沉地望向窗外,新绿洗礼大地,鸟语花香似与谁细声倾诉这世界的温柔美妙。
然而她心底描绘出的未来,尽是一片浑沌黯黑。
04
少年盘根错节的细腻心思如同乱麻一般,既猜不透也摸不清。
是否曾有谁人道过,女人心海底针?
那么,那位年轻人的内心,仅那细小之针眼几可比拟。
时至今日仍旧无人破解,那坚如磐石的灵魂枷锁。
05
“太宰......么。”
果真是不可小觑之人,中原中也不服气地想,能够使遭他触碰的人丧失使用能力,
真是有够犯规。
中原中也左右晃动肩颈、摆动四肢,与之同时在脑内梳理一场缠斗下来获得的情报。太宰治的格斗技确实算不上顶尖,若认真较量起来,在黑手党中堪堪算是中下而已吧。
体术不过尔尔,然而对方的分析能力似乎凌驾于常人之上。
他能够理解首领将他俩凑成搭档的缘由,可令他始终想不透的疑问老死死缠着他不放。
为什么他长得有那么点像梦里那个人?
百思不得其解啊。
难不成他还有潜入他人梦境的隐藏能力?
意识到这点可能的中原中也不满地咂了咂嘴,怨叹着上天是如此不公。
赋予对方那般俊美的外貌,还给了他这样强大的能力............
“总有一天一定要超越你。”
中原中也自椅上弹起,大步迈向厨房,准备替自己张罗晚餐。
厨间一如既往的整齐令中原中也心情大为愉悦,可另一方面也增添几分不舍。
明天就得搬离住了多年的这间房,去跟搭档───太宰治同居。
对于首领的处置安排他是没什么意见,只是离开熟识的个人地盘总无法一瞬间狠心离去。
思考至此即被中原中也甩了甩头强制打断,
既然结局已定,那就好好珍惜最后一晚吧。
夜间的中原中也带着满足的笑颜入睡,内心企盼着能与梦中人相会。
今天啊,一定要问出他的名字。
06
他百般无聊地抱膝蹲坐于河畔边,伸指数着穹顶究竟有多少星辰。
转瞬间一枚流星划破天际。
他赶紧闭上双眼,面色虔诚地向它许下愿望。
【希望他今晚会来。 】
鸢色眼瞳蓦地张开,眼前所见不免令他微讶,睁大双眼。
令他朝思暮想的那人,已悄然现身。
*
长眠数年以来,他对这个世界已不抱存希望。
没有人曾来看望他,他甚至连自己的双亲是谁都并不知晓。
直至约略一星期前,那个人突然莫名其妙地进入这个世界。
他咧嘴,发自内心的开怀笑着向来人招手。
下个瞬间,他放弃似地垂下双手和头部,脚尖不停踢着地上小石,扬起些许尘土。
他发觉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再度抬起双眼,那人已消失无踪,并未遗留下任何他曾立足于此的痕迹。
挥挥衣袖不带一片云彩,仿佛一切不过梦境。
可他很清楚这些都是事实,因为他本就不需睡眠,最初的沉睡只是因为内心曾被撕毁,需要时间复原罢了。
现实便是如此残酷无情,这么多年以来他体会得还不够吗?
自嘲般地落寞笑着,男孩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去当年伤心地。
若爱上他注定得伤残自己的内心,那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对他敞开心房。
可是啊,他果然还是好想他。
那个橘色头发的人,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下次想问问他呐,就用写的问他好了。
倘若有缘再见的话。
07
太宰治克制不住想撞墙一死了之的激动情绪。
为什么总是记不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啊啊啊! ! ! !
记忆生硬地遭到打断,对于那人鼻部以上的部位,他当真是一点也记不得。
包括发色也是,究竟为何?
“唉,再怎么想也没用......先去找首领跟红叶姊好了。”
他眉头微皱,感觉自己的右手上有股异样的触感。
中原中也近乎钳住自己的手,紧紧地抓着不放。
太宰治偏头端详少年睡得双颊微红的呆样,竭力忍住满腹笑意。
那模样简直蠢的可以,就差一行挂在嘴边的口水啦。
太宰治尽全力控制自己微微颤抖的身子,紧抿双唇不让自己发声。
太宰治微笑着伸出一只食指戳了戳枕边人的脸颊,只闻他隐约咕哝一声,双眉皱起又再度舒展,一副要再度沉沉睡去的样子。
“中也,起床啰?”
太宰治晃了晃对方的肩头,凝视着他睡眼惺忪的样貌,太宰治终于忍俊不禁,噗哧一声捧腹大笑起来。
“啊哈哈哈哈中也你真该去照个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不行了哈哈哈我肚子好痛啊......”
中原中也愣是被突然传入耳中的笑声弄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脸上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渲染开来,直至耳尖。
“太宰治你笑屁啊!!!!”
中原中也脸色羞红、咬牙切齿,却仍是不忘趁着太宰治揩去眼角泪水之际,悄悄掀开被子一角查看今早的状况。
啊,还好没事。
不然的话,他还真想用能力在地上开个洞跳进去。
太宰治顾着大笑,眼角却仍捕捉到了中原中也这一连串的动作。
虽说太宰治最初并不明白这些举动的意义,但循着中原中也的视线看去,外加对方松了口气的样子,
他估摸着,排除了大多数的可能性后,掌握到现在的状况。
八成就是那个了......
太宰治心里窃笑着,嘴角牵起,盘算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拿这个来嘲笑他一番。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嘛,有的是机会呢。
心思敏锐如太宰治,竟没有察觉到自己眉眼间满溢而出的温柔似水。
08
七年了。
时间何其不留情,仿若指缝间流沙,一眨眼便流逝殆尽,连一丁点留作缅怀的纪念也不给。
当年八岁的津岛修治如今成长茁壮许多,五官也越发与那人相似起来。
若是他并没有记错时间,不出意料的便是今晚。
他会现身在他面前,而他将要坦承一切事实。
津岛修治紧张地深吸几口气,而后缓慢地吐出,温热的吐息于凛冽的空气中形成一团微微白雾,转瞬间便不见踪迹。
一如太宰治当年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去。
你闯的祸还得由我收拾啊,太宰治你还真是好样的。
津岛修治忿忿不平地如此想着之际,脚步声渐渐近了。
津岛修治回首,面部表情仍是一贯玩世不恭的笑容。
不待来人张口,他已拿出事先预备好的纸本和笔。
【 晚安啊中也。 】
【 今天我要和你说个故事。 】
09
中原中也得知太宰治叛逃之时,说实话并没有什么情绪化的反应。
他认为即使自下属口中听闻这消息千百万遍,他内心也不会有任何动摇波动。
幼时也许还能以年岁尚小为由,躲在尾崎红叶的鲜艳红伞下,盲目追逐着于他们而言从不存在的光明。可随着年紀增长,他逐渐变得沉默寡言,情绪反应也收敛许多,对此尾崎红叶不予置评,怕是只当自家小孩踏进了成人之途的过渡期。这原因许是一部分,然而更多的成分是幼小的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嗜血、贪财、腐败,社会秩序表面上挺和平,然而豺狼虎豹间明争暗斗却是不曾缺乏过。
而他们,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枚棋子。若是违抗棋手所下达的命令,好一些便是遭到革职放逐,最惨的状况便是死刑二字了得。当年的太宰治究竟是生了多大的胆子,在杳无音讯的两年后跳槽至黑手党多年宿敌───武装侦探社去。
他知道当时有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基层人员,似乎与太宰治交情匪浅就是,但那时的他与织田作之助可说是连一面之缘也不存在,毕竟对方的工作性质和自己相去甚远,中原中也当时忙着处理眼下部下捣出的烂摊子,没有闲暇时间去理会太宰治那家伙。
就这么不告而别。
好啊,太宰治,你好大的胆子,抛下好歹合作了五年的搭档自己跑走。
谁说他不曾渴望外头的世界,纵使离开这里终日饮酒作乐、花天酒地也好,无论如何总比留在这血腥的地方来得好上许多。
就太宰治这家伙,丢下自己不管......
当年擅自闯入我的世界的人是你,而如今,我行我素先行离去的人,仍然是你。
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下属万般爱护的人,只能沦落于一生灵魂与黑手党相随,
而他,太宰治,整天在外面拈花惹草的风流男人,为何就能随心所欲地扭头离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中原中也结束当天任务后,沿途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回到宿舍。
颤抖着转开钥匙,仿佛用尽毕生气力似的掩上房门,中原中也捂着嘴,背靠冰冷的水泥墙,诧异地发觉自己脸上已出现两道干涸的泪痕。
究竟他是何时落泪,就连中原中也自己也不清楚。
中原中也粗暴地扯下围绕于自己颈上的那条柔软围巾。
那条咖啡色的围巾是多年前太宰治打算投江自杀时,恰巧路过的中原中也伸手拉他上岸,却反被河中笑嘻嘻的太宰治拖进洞死人的溪水中,后来作为赔礼送他的。
说是跟自己很配,中原中也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哪根筋出了问题,才会相信他的鬼话收下它。
还不如叫他买顶帽子赔我。
中原中也一脸嫌弃地盯着那条围巾瞧,脑海内却反倒浮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回忆。
什么都有,诸如太宰治老是嫌弃自己的品味、跟太宰治出几次任务接连成功后一时冲昏头,把全部目标都当成杂鱼对付,结果初尝败果回来还被大姊和首领教训,双双关进禁闭室一个星期、早上起床总得提防着太宰治,以免被他耍着玩......
这些回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十五岁后的每一天全都充满着太宰治。
太宰治太宰治太宰治太宰治太宰治......
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还得摊上你这条臭青花鱼?
太宰治的背影盈满内心的每个角落,即便他想要忘却也挥之不去。
中原中也像是捧着烫手山芋似的丢开那条围巾,耳畔仿佛响起太宰治欠揍的声音,装出一脸受伤的模样对他说着 “中也怎么这样”的话。
中原中也看了看自己空无一物的双手,又瞧了瞧方才被自己抛开的那条围巾。
不知为何他觉得下一秒太宰治会冲进这房间,紧紧的抱着、低声地温柔安慰自己。
中原中也自嘲般的大笑起来,那笑声任谁都能闻出其凄凉忧伤。
名为回忆的映画倒转回溯,最终凝滞于他俩初次相见的画面。
回到青涩的15岁少年,中原中也神色痛苦、眼神空洞地扯着自己暖橘色的发,冰蓝色的双眸蒙上一层水雾,
嚎啕大哭。
10
许是自己当年那场号泣哭干了今生的所有泪水,中原中也自此再也不曾流泪,即便面对再严峻的考验。
像你一样的人没有资格哭泣,因为你不被容许。
中原中也冰蓝色的眼瞳再也不似往前那般,时而温柔、偶尔因恼羞成怒而瞪得浑圆,如今残存的仅是两具尚能见物的眼球罢了。
可今晚的中原中也不一样,此时的他怒瞪双眼,面色微愠又带些不解的神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
津岛修治眨眨眼,翻开下一页开始涂涂写写。
【就字面上的意思啊,哪有什么别的。 】
【我是太宰治的一部份,可太宰治不知道我的存在。 】
中原中也反覆咀嚼着这句话,可还是无法理解地摇摇头。
“你的名字不是津岛修治吗?跟太宰治那浑蛋有什么关系?”
【中也还是那么笨啊。 】
【津岛修治是太宰治以前的名字,而且你自己看看我的长相......】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地退后两步,上下打量着 “津岛修治”。
最终中原中也双眼染上了震惊之色。
怎么会......这孩子跟那浑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为什么自己从没注意到......?
【因为中也神经大条啊。 】
一串字蓦然浮现在眼前,
这臭小鬼居然还给我把神经大条四个字加粗? ?
“太宰治!!!!”
中原中也十分恼怒,得知了眼前这孩子其实是太宰治之后,似乎忘了他还是个孩子便一拳挥了出去。
可“津岛修治”不闪也不躲开,只是静静地笑着迎接。
中原中也理所当然地只揍到空气。
【都说了我是太宰治的一部份了。 】
【我是他的内心的一部份,简单来说就是灵魂啦灵魂,蛞蝓白痴。 】
“津岛修治”用力地对着愣愣看着自己拳头的中原中也摇摇头,若非他不能说话,怕是早已出言嘲讽自己─────
等等,不能说话?
“先不说这个,为什么你不能说话?”
“津岛修治”闻言睁大双眼,接着又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
【终于意识到这点啦,蠢蛞蝓。 】
【这我也没办法啊,谁叫太宰治不让我说话。 】
【小时候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啊,成天不说话,阴沉的要死,搞得我现在也没声音,麻烦死了。 】
最后一串字似乎写得特别用力,显示出少年愤慨的心情。
中原中也读着一行一行的字,脑内高速运转,努力地想把这些线索拼凑在一起。
太宰治以前的名字叫津岛修治,可这点似乎连首领也不知情,那就是连首领也被蒙在鼓里?
可是,那又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有什么意义或好处吗─────
小时候的太宰治竟然是那样沉默寡言的人?真令人难以置信。
中原中也笑着晃了晃头,此时内心开始浮现一些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想法。
真正的名字、真实的自我......
这些事理应算是难言之隐,毕竟这事连首领也不曾听闻......
时机已成。
“津岛修治”凭着直觉,再度翻起一面白纸,动笔写下仅仅九字的一句话。
抬首瞅见一脸怅然若失的中原中也, “津岛修治”欣慰地笑着亮牌─────
【太宰治喜欢中原中也】
11
今夜不醉不归。
中原中也眯眼凝视杯中物,双眼迷蒙,就是千言万语也道不清他此时此刻内心的感触。
他仰首,喉头一滚将酒液尽数灌入脾中。
他能感受到酒精正逐渐侵蚀感官,眼前所见的景物朦朦胧胧,人们喧闹吵杂的声响也逐渐离他远去。
可精神和思绪却仍是清醒得很,他想,自己肯定是喝得不够,还没醉倒。
伸手示意调酒师再给他一杯酒,对方问他自己的需求时,他只淡淡地回了句:
“都行,只要能醉的都好。”
如此反覆数回,若是平时的中原中也怕是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胡乱挥动四肢、胡言乱语起来。
但今晚他没有,他只觉一阵浓浓睡意朝着自己袭来。
怎么办啊。
他想放弃等待了。
“津岛修治”让他今晚来到这里,似乎是太宰治那浑蛋有话要和他说。
最初他也不过是万般狐疑地瞥着那小孩,而那小孩竟然在纸上写下:
【中也,我的预言可曾出错过? 】
而令他自牙缝中挤出了个“呿”,心不甘情不愿的地来到此地。
嘴上是一点也不想赴约,只想放他鸽子,然而中原中也内里还是十分好奇的。
好奇太宰治会作何反应。
他自己也觉得万分奇妙,自己不是一直以来都讨厌着太宰治那青花鱼吗?怎的现在反倒一头栽进情网中?
情网、情惘。
短短二字道尽他此时此刻乱如麻的纠结情绪。
喜欢?
真是那种相伴一生的爱情吗?
中原中也最初想到这儿时也有些慌了手脚,思索着会不会是自己想得太远了, 其实“津岛修治”不过是说同伴间的那种“喜欢”,而非自己所想的那种,纯粹是想看自己出糗罢了。
可他后来又想了想────以太宰治四、五年搭档的身分,认为太宰治不是会干出这种大费周章的无聊事的人。他的确是死性子,老爱作弄他,可他从不在情感上开玩笑......那些被他的外表愚弄的女人不包括在内。但自己大可说是除太宰治本身外这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因此对于这点的肯定程度自是不在话下。
那么故事的结局便只有唯一一种可能。
中原中也吃惊地发现自己仍是不为所动,得知这惊人的消息之时,自己除了对这意外的发展挑了挑眉外便再无动静。
还真他妈神奇啊,我该不会被那他妈的青花鱼搞得半点感情也没了吧。
想得知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最佳方法便是准时于此赴约,静候着对方到来。
可太宰治还是一贯的不守时啊。
也对,他根本连昼夜都没在分辨的吧,反正他现在在侦探社那过得也挺悠哉。
中原中也百般无聊地戳着玻璃杯中的透明冰块,见着自己指尖的温热逐渐融蚀那块冰,最终凿出一个洞。
他不免联想到自己两年前失态的样貌,虽说当下并没有任何目击者,隔天以后的日子也绝口不提那件往事,也不曾二度崩溃,然而那模样却与太宰治的背影相互重合,成了他一辈子挥之不去的过往。
这冰块就如同自己当年的心哪,破了一个大洞。
可那冰块可以填水再造,心洞却再也无法挽救。
中原中也回过神来,杯中冰块早已融去大半。
一人一杯就这么无语相对,直至那暖橙色的发随着主人的不支而无力垂下,沿着脖颈线条服服贴贴。
睫毛微微扇动,睡颜不似当年那般平和,许是梦境不怎么美好的原因吧。
来人伸手轻抚青年散乱的橙色发丝,动作轻柔至极,并不想打扰置身梦乡的青年。鸢色眼瞳中饱含着再多言语也无法比拟的无上温情,形同温煦春阳的眼神深情凝视着对方的毫无防备的睡颜。
右手掏出腰包,点了数张钞票后置于吧台,而后伸出一双缠满绷带的臂膀将人圈住,一使劲将人打横抱起,转身离开店内。
太宰治终是没能忍住,俯身于怀中沉睡的爱人前额上落下一吻。
“这是我给你的回答。”
太宰治微笑着将人带回自己位于侦探社附近的家,替对方褪下多余的衣饰,但并未存有任何非分之想。
“等你哪天给我答覆了再说吧。”
说着悄悄往那人的外衣囊袋中塞了朵干燥的龙胆花。
太宰治默默坐在床沿上,望着床铺上睡得香甜的睡美人。
窗外,暗夜与晨曦交会之处分外迷人,却永远无法敌过每个人的心上人。
此情此景,太宰治不禁回想起当年那些终日相处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对于小矮子中也与他之间的过往,似乎仅仅剩下甘甜,所有不愉快早已抛诸九霄云外。
凝视着恋人,太宰治双眼蓦地瞪至浑圆。
他发觉自己的梦中人,此时不正好端端地躺在自己面前?
寻寻觅觅长达七年之人,原来不过近在咫尺。
12
中原中也醒来的时候已是日正当中。
他揉揉因宿醉而有些不适的头部,视线逐渐清晰过后惊觉自己处于陌生环境当中。
可当他瞧见身旁堆积的几个酒瓶和螃蟹罐头后便了然一切。
“太宰治这家伙......居然给我这么晚才来啊。”
顺手拿起搁置于一旁的碗,一口气喝下碗中盛装的液体────那是太宰治别扭至极的温柔,总在中原中也宿醉后的隔天清晨放碗解酒汤在床头柜上。
中原中也正打算把空碗拿去厨房洗干净归回原位之际,眼角扫到原先压在碗底下的一张纸条。
【嘿中也,当你看到这张纸条的时候我大概已经跳进河里啰,毕竟你每次醉了都得睡到隔天中午嘛。
即使我不说你也一定会穿戴整齐、戴着帽子然后匆匆忙忙地跑来找我吧,真是学不乖啊中也,当年顺着河漂走的帽子, 我想你一定还在记仇. .....蛞蝓的脑子就记这堆东西最厉害......
喔对了中也,你怎么知道我昨天会去那里,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七年前立下的约定,我还以为以你的记性早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应该知道吧?
我已经给了答覆,请自行寻找~】
......真懒啊,连个署名也懒得写。
答覆......?
慢慢找吧,反正答案是什么早就知道了。
中原中也披上一贯装束,因为双手过于冰凉而习惯性地将它们置于口袋中。
指尖传来意外的触感。
“这什么......”
居然是花吗,他可没有研究。
回头有空再问问太宰治那浑蛋好了。
中原中也头也不回地踏出温暖的室内,外头的世界冷归冷,阳光却仍是温柔地高挂天空,眷顾着大地。
中原中也搓着有些没知觉的双手,双脚早已迈出自信的步伐,准确地向着目的地前进。
“青花鱼是白痴吗,这种冬天搞自杀还给我选跳河?”
中原中也口中碎念的的话语尽数转为空中缭绕的白色烟雾。
“找到你绝对要叫你赔我一顶帽子。”
“管你有没有跳河都一定要。”
13
其实他心里十分明白,以他的脾气根本不会真的选在这种天气跳河,估计这时候他正蹲在河边玩泥巴,鼻头冻得红通通、双手沾满泥污,不停打着喷嚏却仍要坚持等到中原中也过去找他。
中原中也忍不住想大笑,都几岁的人了搞得像两岁小孩。
唉,上辈子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才会遇上你─────
并且无可自拔地爱上你。
14
少年的心思其实并不如大人们所想像的那般复杂,
只因他们曾经走过许多黑暗,才更加想让自己成为单纯纯真的人。
少年拙劣地日日磨练自己的演技,虽说成效不彰,却仍是每回皆骗过与自己最亲近的搭档,总是把对方唬得一楞一楞的。
一道阴影垄罩在身着沙色大衣的、青年的头顶之上。
太宰治难掩悦色,完全忘记自己沾满污泥而污浊不堪的手,向来者的怀里扑去。
被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一惊,橘发青年愣了一会,原想不留情面地让这浑蛋吃上一记重拳,却在最后一刻硬生生打回了这念头,不甚熟练的回抱对方。
FINAL
一切似乎是早已注定好的那般平和安稳。
他们携手相伴,如今已逾十年。
当年的年少轻狂和不如意之事,于今收录进名为回忆的相簿中,成了一张张泛黄的旧照片。
象征着他们永恒不灭的灵魂之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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