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婪

蛇信嘶吐,婪囈無饜
灣家人一枚

【百日太中/Day40】做人不能这么自恋

*想到什么说什么,标题也很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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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晨起洗漱时有个习惯。他习惯先盛好一杯满满当当的水,看着上头泛起的微小涟漪,盯着因表面张力而形成的圆润波面,之后把干燥的唇探进那泉澄澈,让那一汪桃花潭水包覆,如此一来他的唇又会回复原貌,红润而富有光泽。

然而这样还远远不足让他喜欢自己。太宰治确实是生得一张令万众为之痴迷的脸庞,但对他,或许也对中原中也而言,那就只是一具皮囊,没什么特别的。

只有在中原中也身边的时候他才感受到一丝生命的温煦。中原中也的生命过于炽热,而他自己的则过于碜人,一来一往恰巧抵销。他在想,若是中原中也身上的炙热能够灼伤他、刺激他,从而使他顺利挣脱氧化世界的梦境的话该是多好。

可惜他的冀望仍然落空,和他日复一日不厌其烦的自缢一般,在名为未遂的泥淖中载浮载沉。即便如此太宰治还是天天想方设法去作弄中原中也,惹中原中也发怒,随后以看来戏谑的目光望着中原中也一连串的反应。为什么说看来戏谑呢,因为他太习惯包装自我,拟态得和周遭人别无二致,作一只棕色落叶堆中不易察觉的枯叶蝶。以致于他直到今天也没能明白自己瞧着中原中也的眼神之中蕴含着什么情绪,或者说,有没有它们的存在。

他也时而和中原中也接吻。是中原中也领着他越过那道界线的,纵使他本人不乐意承认这段往事。回过神来他们已然司空见惯于彼此淌着血丝的唇。两个人互相撕咬出来的印记,一点儿温柔也没有,唇下不留情,一如行经过万花丛中却从不沾上哪怕一片绿叶的太宰治。


太宰治掬了把水拍拍脸颊,换上一身驼色风衣出了宿舍。他那间狭小朴素的员工寝室内的衣柜里,再也不见黑西装的踪影啦。工作遇到酒席一类的大场面而不得不一身毕挺时,他才会向国木田借上一套。不明就里的国木田问他为什么不干脆买一套呢,他就会把裤子口袋掏给国木田看。

穷嘛,看看我这社畜,阮囊羞涩呀。他笑嘻嘻地回应。

实际上是出自什么缘由,也只有这座城市的夜晚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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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走,日子在过,他的脚步也没得选择只能迈向前方。不过现今的他足上的枷锁松绑了些,也能至少凭借着自我意识决定要行至东南西北哪一方了,就算他依然没能觅得栖身之处。寄居蟹长大了,故居的旧壳可以抛弃,另寻一个新屋,然而横滨这个滨海都市的沙渚上,却没有一个适合他的贝壳。

岸边的海水是咸的,如同天空蔚蓝、绿草如茵一般天经地义。可是太宰治的内心有好多好多疑问,没有人能够替他指点迷津的那种。

他看着国木田坚持不懈地寻找他此生的理想挚爱,阅览他记事本里头密密麻麻,一行蚁军横尸遍野铺排而成的计画列表;端详着他的后辈中岛敦,一个拥有猛兽敏锐直觉却在感情上没开窍的少年,分明已然陷入两个女孩子之间的修罗场,但还是懵懵懂懂,时常因为误揣她们的心思而遭受冷眼;瞧着打自阒黑中挣扎着奔赴至光明的泉镜花,她的眼神是如何由空洞无神转为熠熠生辉。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武装侦探社的社员,和太宰治一样,却又不一样。不可否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比如国木田经常为理想所伤、中岛敦至今仍有些不明白该如何释怀养大他的孤儿院院长,可他们对于这些伤痛的反应都是再真实不过的。太宰治也许可以充当他们的还原剂,使国木田一步一步走出未能实践理想的哀恸、引导中岛敦做出一般人类在自己父亲死亡的时候会有的行动。可是他自己呢,依然是那个揽满一身氧化物的演员,不知情的人认为他是众人之中最为光鲜亮丽的那个。

和中原中也在一起的时候他倒不必顾虑那么多,只要记得保持好距离就行。一般人是从一垒携手走至本垒,而他们基本上则是从本垒一路跑回一垒的,还是太宰治亦步亦趋跟随中原中也的脚步。中原中也十六岁那年生日喝得多,酒精麻痹神经蒙蔽双眼,中原中也一对蓝眼氤氲缭绕看不真切,一个不到一米六的小醉鬼酒酣耳热,像个成功把垂涎事物攥紧掌心的孩子一样咧嘴笑着,继而贪得无厌地步步逼近太宰治。太宰治也没有躲闪的意愿,眼睁睁瞅着他搭档眼底那片汪洋凑到他面前,中间仅仅隔着两道鼻息交错的距离。

中原中也不由分说地踮起脚尖,伸出手捧着太宰治的脸颊吻了上去。太宰治猜想那约莫是那矮子的初吻,毕竟这个吻毫无技术可言,就是纯粹的唇瓣交叠,干净、纯情、拙劣。太宰治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两手扣上中原中也的后脑,舌尖描摹过一遍他的唇形,随后冒着可能被他搭档咬断舌头的风险探入齿后那片领域。

也不知中原中也是不甘心还是怎的,他又突然出其不意的打出另一张牌。中原中也抽回了手改置在太宰治的腰间,一个使劲把人往自己身上揽后退到床边,两个人双双倒在床铺上。这回太宰治倒真面露讶色,因为他方才倒在中原中也怀里的一瞬间,觉察到了某种异样的触感。

他把膝盖向前轻轻顶了顶,确认了眼下事实。

行吧,那我就坏人做到底,太宰治如是想。



日后的每一次事/后他都会惯性地抽上一支Golden Bat,他伫在阳台上望天望月,俯瞰横滨这个入夜依旧车水马龙的不夜城不发一语,而中原中也则视情况而定,那天的工作若是过于繁重的话,可能钻进被窝就直接一觉至天明;要是他还有些余力的话就会进浴室清洗身子再回卧房。

貌似暧昧不明的夜晚实质上仅有烟雾缭绕和仿佛无止境的相对无言。

沉默对于中原中也是乐得轻松。他一点也不想在高峰退去过后那段期间和太宰治对话。这件事反过来带给太宰治的感想也是同等的,不过原因不一致。其实他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这个状态下的中原中也,只好以烟为由去外头摄入些冰凉空气。

就是这烟瘾起初也是中原传染给他的,大约半年前左右吧,结果中原自己不知什么缘由现在反倒少抽了,只有偶尔发作才会和太宰治要来一根,火也和他借。

那也没什么。太宰治耸耸肩,他们俩的关系就像是豆科植物和根瘤菌,兼性互利共生,哪天谁先撇头转身也罢,双方还是都能过得好好的。

毕竟污浊了的忧伤之中必须有个人间失格制住,却不能和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并行画上等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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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走在街上有个习惯。他习惯把两只手都插在口袋内,无论四季。他曾经在炎炎夏日的高张火伞之下外出的时候频频向后辈抱怨这种几乎快把他烤熟的天气,而后意料之中接获不明就里的中岛敦抛过来的疑问。


"太宰先生怕热的话为什么不把手抽出来呢?"

"猜呀,敦君。身为武侦一员要学着推理呀。"

"唔......口袋里有重要的东西?"

"不对。"

"那、那么是手上多了伤疤?"

"错啦。"


少年想了好久好久,连他们已经走回了侦探社楼下都不自知,险些走过头的他还是被前辈一把抓回来的。中岛敦眨了眨眼睛,格外诚实地说:太宰先生,我想不到。

你想不到是正常的,太宰拍了拍后辈的头,安抚似的口吻道。因为这习惯和一个与你没什么交集的人有关呀。



从前他还在黑手党的时候,曾经有过这么一段时期。彼时他们与二十二岁的如今相较之下都仍有些感情用事,中原中也一禁不起太宰治言语挑衅之时便一手挑起架来,打着打着又一次次的滚到床上去。频繁发生关系的后果即是做/爱一时爽,事后火葬场,和中原中也一同工作或出差的时候总是分外尴尬。他不知道中原中也是什么感受,但至少他说话都没了平时的毒舌犀利,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是两只手掌摊开的距离,比当年呼吸交纵要来得远些,却已足够接近彼此。中原中也走在太宰治右手边,两个人前一夜的翻云覆雨使得太宰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不过中原中也看上去却一脸也没把昨夜放在心上的样子。太宰治的右手僵直在半空中,而中原中也显然是觉察到了这点。

"就这么讨厌么?"

中原中也用的是一个近乎肯定语气的疑问句,十六岁的太宰治不知该如何回应。

妈的你这人怎么惜字如金,中原中也搔了搔头,左手赌气似地握紧太宰治的右手,紧得太宰治喊疼向他求饶。

那就干脆让你膈应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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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十八岁以后有个习惯。那年他跃升五大干部之一,首领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但他本人不怎么在乎职位的样子,成天不见他在自己本该待在的岗位上。于是你会见到中原中也大清早打着呵欠,眼角噙着生理性泪水,蹲在鹤见川边一把将人捞上来,末了使劲揍个几拳。对于中原中也而言,没有什么事是揍一顿宰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打一顿。

就在太宰治例行的哀号当中,中原中也又一次的把太宰治拖回了黑手党。他曾经尝试过把人背回去,无奈的是太宰治的腿会垂到地上。中原中也承认太宰治的确是长得高,却抵死不听自己长得矮的事实,偏生太宰治就爱哪壶不开提哪壶,永远不明白作死两个字该怎么写。



中也你长太矮啦,太宰治垂首凝睇着自己在地上拖行的脚嘟哝着。

啊?你他妈再说一遍?

中──也──是──矮──子 ─────



又惹来一顿胖揍的太宰治显然学乖了那么一丢丢,嘴里却仍嚷嚷个不停。诸如中也都长这么矮了还这么凶肯定嫁不出去,还有幼稚至极的诅咒中原中也长不高......云云,中原中也听得耳朵都快长茧,索性全当成耳边风左耳进右耳出。鹤见川和黑手党本部有一段距离,而拖着太宰治的他无法使用异能,再和太宰治消磨下去都要日上三竿了。

太宰治见中原中也不和他对话,也不再有他预想之中可能出现的反应,那张脸可以说是十分委屈,渐渐地也不再发声。就在中原中也以为太宰治这反常的沉默是在脑中盘算着什么,而打算一把转身连同他脑内那堆算盘一同击溃的时候,太宰治一个反手钳制住他双手手腕站了起来,形成了两个人相互面对面的场景。



你......我靠,太宰治你干什么?我衣服会湿掉!

中也真过份,我刚刚吃了你好几拳,你就没放在心上?你每拳都砸胸口,很疼的啊。

......算了吧你,有话直说有屁快放,你要什么?



要中也亲亲搂搂抱抱才能好的绝症呀,太宰治心想。

"我要吃中也煮的蟹。"太宰治笑嘻嘻回答,口是心非。



十八岁太宰治的习惯是挑嘴。目的是为了让中原中也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好人为他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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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岁的太宰治上工去了,说是上工却也不尽然,毕竟他是绝对不做报告文件这类麻烦事的。国木田仍然不罢休地每天喊太宰治去工作,不要成天游手好闲甚至去投河,造成其他社员的困扰。可要是哪天太宰治真坐在自己办公桌前一字一字认真打起报告,国木田可能会误以为他发烧,脑筋烧坏了让他赶紧回宿舍休息。

这是他进入武装侦探社的第二年,和中原中也分隔两地的第四年,撇开地下监狱和双黑复活之夜不算的话。中原中也还是一点也没变,仿佛时间在他身上起不到一丝一毫的摧残,仿若永生,讽刺的却是中原中也到底还是一个随时可能遇害的黑手党。

太宰治成摞的习惯之中大半都和中原中也相关。在他炸了中原中也的车并彻底脱离黑手党,到为了中岛敦以及套出组合情报双重目的而刻意被捕进黑手党监牢,遂和中原中也再次相会为止,他都认为这些习惯应该都早进了乱葬岗,想不到在双黑复活那夜一切熟悉的感觉又同潮汐一般,一点一滴以不易觉察的幅度淹没他的足踝、他的腿、他的腹部、他的胸口和心脏,将他整个人卷进深渊之底,心甘情愿的。

洛夫克拉夫特不是一个异能者,太宰治的人间失格无法在他起效,在敌方破坏力过于强大的无奈之下,不得已地动用了中原中也的污浊。其实太宰治老早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毕竟那个黑手党之首断不会无缘无故把对家的社员,同时也是自家的逃兵,和港黑主将之一的中原中也再次凑合在一块。

只是他从没想过中原中也左手腕上那道曾被刀划伤,继而留下的那条白色突痕依旧存在;也不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再看见浑身沾满鲜血红冶的中原中也;更想都不敢想自己还有一次机会可以尝试捉住这个本应尽了缘份的老相好。

他让倒卧在地的中原中也面朝上躺好,自己则起身寻回方才中原中也落在小屋门口的黑外套、捡回中原中也摘下的黑手套、拾回遭污浊吹走的中原中也的黑帽。折回中原中也身边的时候银月恰抚着他染满血污的面庞,轻轻柔柔,一如太宰治正蹲着替他拭去条条血痕的抚触。

中原中也的脸复而清洁了些,面容和夤夜当中洒下来的白月光相较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晚月色很美呀,中也,可惜你今晚是看不成了。

太宰治跪在了地上,不在乎尘土弄脏他自己的裤管,俯身一个蜻蜓点水,眼底虔诚近乎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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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太宰治还是得上班。昨晚他把中原中也搁在原地就自己回了宿舍。到底他还是没有勇气伸手捕捉这只蝶扑棱棱拍动的翅翼,怕自己压根没有这个资格,恐于扯断那条细若蛛丝的红线。

太宰治此时正在武侦楼下的漩涡咖啡厅,看着中岛敦又一次地望着荷包兴叹,这少年向来拿小他三岁的泉镜花没辙。一旁的谷崎润一郎很努力尝试专注于报告上,奈何谷崎直美次次窜进他衣领的手弄得他老焦虑地环顾四周,无用功地期盼没有任何一个人瞧见,自暴自弃般地冷汗涔涔。

这个时候侦探社的活招牌走进来了。江户川乱步瞥见太宰治翘着一双腿无所事事的样子有些惊讶,一对祖母绿的眸子半睁,同样瞧见他了的太宰治举起一只手向他致意了下。

太宰啊,时间差不多快到了,不下楼吗?

江户川劈头就是这么一句,在场众人全都一头雾水,只有他问话的对象明白他这番话的意思。

正准备出去呢,乱步先生,会帮你带点伴手礼回来的。




中原中也伫立在武装侦探社所在的那栋大楼底下,站着三七步,单手插着腰,抬首望着这栋和港黑本部相较之下矮得不能再矮的建筑,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为了什么才来到这儿的。等会要是被武侦的误认为是挑衅或宣战就麻烦了,何况那青花鱼又不一定会在楼上,说不定这会还在哪条河里载浮载沉呢。

中原中也右脚往后一踏正准备扭头就走,却在这个节点不慎踩到了后面某人的脚,传来一阵熟悉的抽气声。他悻悻然把脚收了回来,一点歉意也没有,反倒一个转身满脸怒容瞪着来人。中原中也双手抱胸,显然在等他给自己一个解释。

"中也别这么凶嘛,你要我把你送回去可是比登天还难啊,我这样大摇大摆背你回去岂不是要被捉回去处刑?"太宰治摸摸鼻子耸耸肩,一脸"我能有什么办法"的回望中原中也,于是无人能够驾驭的鸢又一次坠入碎星子洒了一片的蓝洋。

"哦,是么,你要是真有这么蠢,我早把你给解决掉了。"中原中也哼哼然,满满不屑的口气。

"中也你踩这么用力,我的脚很疼啊。"太宰治又开始发作,颇有要重施烦中原中也一整天这项故技的调调。

"妈的,吵死了,快闭嘴,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死样子,"中原中也啐了一口,用力殴打一下太宰治的心口,"这次又是什么?"

"要中也削的兔子苹果。"太宰治停止叫嚷乖乖回答。中原中也明显对于这个答案颇感意外,一脸狐疑的样子。

"还想要......"

"还要?"

"还想找我那心上人,那个人我真的特别喜欢,谁都比不上那个人,可是我好像把那人搞丢了,中也你替我找找吧?"

"哦,是吗,被你相中的话那个人应该挺好的吧,这活我可不干,希望那人别栽在你这家伙手上啊。"


太宰治抚掌就是一阵大笑不止,笑得中原中也心烦,干脆趁着他直不起腰的当儿大步走开,却被太宰治一把捉了回来揽进怀里,而太宰治像是得了心爱玩具的孩童一样心满意足地低头蹭了蹭中原中也的发旋,抹去眼角飙出来的泪花。

"我说中也,做人这么自恋可是不行的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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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了百日太中非常开心!!也在这儿感谢提醒了我要往后顺延一日的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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